兰镜珩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,那声音仿若无数只蜜蜂在耳内横冲直撞。
血色从指节一点点褪到指尖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抽离。
他仿若机械般地转过头,视线就像生锈的齿轮,每转动一点都十分艰涩,缓缓地由下往上移动。
而率先映入眼帘的,是刺入腐叶中的七公分细跟尖头漆皮鞋。
那抹诡谲的猩红在暖光下泛着冷冽的光,鞋跟上还沾着一些湿漉漉的泥土,像是刚从某个神秘而危险的地方走来。
同色系的阔腿裤垂坠着,如同凝固的血瀑一般。
戗驳领西装勾勒出蜂腰,金色的蛇形胸针盘踞在锁骨下方。
蛇的眼睛像是两颗红色的宝石,闪烁着诡异的光,似乎在暗中窥视着周围的一切。
大波浪卷发间,浮动着散发着腥甜气息的鸦片香水味。
她身上香味浓郁得有些刺鼻,混合着周围紧张的空气,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。
最后到那张白皙且透着妖冶气息的脸。
烈焰红唇如同盛开的罂粟花,娇艳欲滴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。
画着烟熏妆的桃花眼显得格外摄人心魄。
眼波流转间,透着一丝狡黠与玩味。
女人身后还歪斜地站着四名身材魁梧、身着迷彩服的打手。
他们的迷彩服上有着不少褶皱,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斗。
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,肌肉紧绷着,像是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猛兽。
他们用嘲讽的眼神,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兰镜珩。
目光从他凌乱的头发,扫到他沾满泥土和血迹的衣服,最后停留在他那充满惊恐、愤怒且不失刚毅的眼睛上。
似乎刚出虎口,又要入狼窝了。
兰镜珩的心如同坠入冰窖,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。
他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目光警惕地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,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突破口。
此时,女人却笑意盈盈地蹲下身子,染着勃艮第红甲油的手指挑起他的下颌,指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。
她微微歪着头,说道:“卖相不错,我很喜欢。”
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低语,却让兰镜珩一阵反感。
而那四道阴影从女人身后渐渐逼近,迷彩服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。
那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,散发着淡淡的腥味。
兰镜珩往后仰了仰头,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瞪着她,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不屈。
“别怕,我跟他们不一样。”女人风情万种地勾了勾唇,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。
她缓缓起身,身上的衣服发出轻微的摩擦声,轻轻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,漫不经心地说:“我更温柔些。”
然而她的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温柔,只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冷酷。
紧接着,她指了指眼前的兰镜珩,对身后的四名打手勾勾手指,用充满命令意味的口吻说:“带走。”
原本想积攒力量撞开他们逃走的兰镜珩,被眼疾手快的打手迅速抓住。
打手们的手如同铁钳一般,紧紧地锁住他的四肢。
他挣扎着,却无法挣脱,只能被架起四肢抬上了一辆越野车。
这一路上,穿过树林和村子,车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。
兰镜珩的思绪也在混乱中飘荡。
行驶了半个多小时,才来到一座小型庄园前。
黑色大铁门在明媚的阳光下轰然开启,发出沉闷而厚重的声响,像是巨兽张开了大口。
而里面,是一座大约三百平的五层大豪宅。
墙面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,好似一双双无形的手,紧紧地抓着墙面。
车停在门口,仆人们立刻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。
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,低着头,不敢直视来客的眼睛。
女人用缅语简单吩咐了几句,声音低沉而神秘。
她还不忘回头冲兰镜珩妩媚一笑。
那笑容如同面具一般,没有一丝温度,便率先走进屋里。
四名打手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意,变得愈发的浓郁了。
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,似乎在谋划着什么。
兰镜珩被押进浴室时,瞳孔猛地收缩。
浴室的灯光有些昏暗,散发着一种压抑的氛围。
防弹玻璃幕墙外,三条杜宾犬正在撕咬着带血的衬衫以及人体的残肢。
杜宾犬的眼睛似泛着红光,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,牙齿上沾满了鲜血和碎肉。
果然是新的人间炼狱。
兰镜珩的胃里一阵翻腾。
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,却时刻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膜打桩,每声都砸着两个血字:荒诞。
兰镜珩被粗暴地摁在浴池清洗了一遍。
打手们的动作毫无温柔可言,像是在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。
洗完澡,他换上干净衣服,伤口也被简单处理了一下,随后便又被带到女人面前。
兰镜珩有些无所适从地观察着四周,但逃跑的念头从未在心中消逝。
他的眼睛悄悄地扫视着房间的布局,寻找着可能的出口和可以利用的物品。
女人坐在沙发上,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他那难掩英俊的面庞,目光在他的伤口上停留片刻,缓缓说道:“不错,比夜店里的男模带劲儿。”
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。
兰镜珩依旧沉默不语。
他紧咬着下唇,心中充满了愤懑与无奈。
女人似乎也不在意,而是温柔地招呼道:“饿了吧?先吃点东西。”
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划过肌肤。
说着,就走上前拉着兰镜珩的手往餐厅走去。
她的手很凉,像是一块冰,让兰镜珩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“我叫朱莉,你可以叫我莉莉。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?”女人微微仰头望着他问道,眼睛里透着一丝好奇。
兰镜珩把头扭向一旁,没有吭声。
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墙上。
墙上挂着一幅奇怪的画,画里是一个黑暗的森林,森林里有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在窥视着。
“既然你不想告诉我,那我就叫你7号吧。”女人一脸得意地宣称,“我的第七个男宠。”
她的笑声在餐厅里回荡,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来到餐厅,朱莉拉开椅子让兰镜珩坐下,说:“等会儿吃完,我会让人带你熟悉一下这里。我还有事要忙,就不陪你了。”
朱莉本想趁机亲吻兰镜珩的脸颊,却被他很自然地避开了。
见此情形,朱莉只是淡淡一笑,权当他是害羞,也没再强求。
深夜。
兰镜珩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,掌心紧攥着用餐时偷藏的银质餐叉。
叉柄上的花纹硌着手心,却给他一种安全感。
三楼的高度正好能看到车库,车库里停着几辆豪车,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。
但当他试图翻过阳台时,走廊传来高跟鞋的敲击声。
朱莉哼着《卡门》的调子,在门外停住:“亲爱的7号,你睡了吗?”
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兰镜珩立刻躺回床上盖上被子,动作一气呵成。
他的心跳陡然加快,仿佛要跳出嗓子眼。
此刻门外一片寂静,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应。
而他却屏住呼吸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银叉在兰镜珩的掌心烙出十字凹痕,疼痛让他更加清醒。
几分钟后,渐行渐远的高跟鞋敲击声,让他终于松了口气。
他的身体松弛下来,额头上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。
兰镜珩翻过身,看着床头柜上的复古座机思忖许久,最终还是没有用来向外界求救。
因为在这种地方,通讯设备大多会被监听或者及时拦截。
这样反而更容易暴露自己的意图。
只能先养精蓄锐,再另寻他法。
次日凌晨。
兰镜珩站在三楼工具间,试图用银叉撬开通风管盖板。
银叉在通风管的边缘,划出一道银色的痕迹,却无济于事。
就在这时,走廊忽然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,低沉而有节奏。
兰镜珩闪身躲进暗柜,暗柜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。
他透过缝隙,看到四名打手正推着医用冷藏箱经过。
冷藏箱上有着一些水珠,散发着丝丝寒意。
其中一名拿着对讲机说:“3号配型成功,对应的活体器官已摘除。”
他的声音冰冷而麻木,没有一丝感情。
仅仅这一句话,就让兰镜珩清楚地知晓了自己的处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