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治十二年十一月(1873年),肃州城已到了最后的极限。城墙在持续不断的猛烈炮击下千疮百孔,巨大的缺口如同怪兽狰狞的伤口,再也无法合拢。
城内的抵抗意志在马文禄的疯狂和持续的饥饿中濒临崩溃。
左宗棠的中军大帐内,气氛凝重如铁。他负手立于巨大的地图前,目光锐利如鹰隼,
死死盯在肃州的位置上。
新疆的万里河山在西北方向延伸,而肃州,是那把必须拔除、
打通西进之路的锁钥。连日来关于城内汉民惨遭虐杀的情报,堆积在他的案头,字字泣血。
他紧抿着唇,腮边肌肉微微抽动,最终,那只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拍在地图上肃州的位置,留下一个清晰的汗渍掌印。
“传令刘锦棠,”
左宗棠的声音低沉而决绝,没有丝毫犹豫,“总攻!破城!肃清顽敌,不得有误!” “肃清”二字,从他口中吐出,带着一种冰冷的、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。
他深知这意味着什么,但西征的宏图,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。
肃州,必须成为一个彻底的教训,一个让西北所有潜在反抗者闻风丧胆的符号。
命令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。老湘营的阵地上,压抑了太久的火山终于爆发。
所有的重炮在同一时刻发出震天的怒吼,炮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早已摇摇欲坠的城墙上。
烟尘冲天而起,遮蔽了半个天空。炮火延伸的瞬间,刘锦棠一马当先,拔出佩剑,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:“老湘营!跟我杀!”
“杀——!”积蓄了数月的悲愤、仇恨、目睹同胞惨死的痛苦,在这一刻化作毁天灭地的力量。
老湘营的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,又如同出柙的猛虎,悍不畏死地扑向那几处最大的城墙缺口。
他们踩着战友和敌人混合的尸体,踏着滚烫的砖石瓦砾,迎着城头泼下的滚油、金汁(煮沸的粪水)、稀稀落落的箭矢和铳弹,向上猛冲。
刀光闪烁,血肉横飞。湘军士兵完全杀红了眼,前仆后继,倒下的人立刻被后面的人顶替。复仇的意志压倒了一切恐惧和伤痛。
城上的抵抗在湘军这种近乎疯狂的冲击下迅速瓦解。
回军士兵早已是强弩之末,饥饿和恐惧早已磨灭了斗志。
面对这些双眼赤红、状若疯虎的复仇者,他们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。
许多人开始丢弃武器,跪地求饶,口中发出绝望的哀嚎:“降了!我们降了!饶命啊!”
然而,求饶的声音如同投入烈焰中的几滴水珠,瞬间蒸发无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