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烛爆开第三十九个灯花时,林清浅腕间的银铃突然轻颤。她透过盖头缝隙看见陆沉舟的玉冠垂下一缕流苏,那抹熟悉的月白锦袍在烛火中泛着奇异的金光——就像三百年前他在往生殿捏碎桃夭魂魄时,衣襟上沾染的涅盘火光。
\"小姐该饮合卺酒了。\"桃夭的声音从珠帘外传来,侍女端着描金酒盏的手腕上,赫然戴着当年被陆沉舟捏碎的银铃。林清浅盯着那串断裂的银环,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海底祭坛的景象:桃夭残破的魂魄化作流光注入青铜罗盘,最终凝成这串会发光的银铃。
盖头被掀开的刹那,林清浅腕间银铃突然炸响。无数镜面碎片从喜服褶皱里涌出,在她周身织成流动的光茧。陆沉舟执起合卺酒的手停在半空,他瞳孔里映出的不再是娇弱新娘,而是青州城头那尊镇守轮回的青铜巨像。
\"这是...\"陆沉舟的指尖触到光茧,掌心胎记突然灼痛。三百年未曾愈合的伤口渗出金血,滴在林清浅嫁衣的凤凰纹样上,竟让那些金线活了过来,在锦缎上重组成往生殿的星图。
窗外传来惊呼声。新婚燕尔本该高挂的红绸无风自动,每匹绸缎上都浮现出扭曲的人脸。林清浅认得那些面孔——三月前在海底祭坛挣扎的傀儡,此刻正用血肉之躯在红绸上复刻往生咒。
\"别碰镜子!\"桃夭突然撞开房门,侍女手中铜镜映出诡异画面:喜床上方的龙凤烛台正在融化,烛泪凝结成三百枚血色玉珏,每枚都刻着苏家女子的生辰八字。
陆沉舟突然捏碎酒盏。琉璃碎片割破他掌心,金血顺着喜秤流淌,将交杯酒染成诡异的琥珀色。林清浅喉间泛起铁锈味,她看见自己倒映在铜镜中的眉心,浮现出与青铜巨像相同的火焰纹。
\"三百年了。\"陆沉舟的声音裹着金石之音,他撕开喜服露出心口,那里嵌着半块青铜镜片,\"当年你剜心镇压镜中邪祟时,可曾想过这面镜子会...\"
话音未落,整座青州城的地面突然震颤。嫁衣上的金线暴涨成锁链,将林清浅拽向铜镜。陆沉舟扑过来抓住她手腕的瞬间,镜中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,每只掌心都攥着半截灵石——正是九转玄阴石的残片!
\"小姐快毁了铜镜!\"桃夭扯下银铃砸向镜面,侍女破碎的魂魄突然凝成实体。三百枚血色玉珏同时爆裂,空中飘落的花瓣竟都是凝固的血泪。
林清浅腕间银铃突然重组,变成半截鱼形玉佩。当她握住玉佩的刹那,整座城市的幻象轰然破碎。镜中伸出的手臂化作流萤,每点亮一处黑暗,就有傀儡在光中消散。
\"这才是真正的合卺酒。\"陆沉舟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心口与林清浅相同的火焰纹。他握着玉佩的手渗出金血,将二人交握的掌心灼出凤凰图腾,\"用器灵之血浇灌往生咒,才能让这些镜中囚徒...\"
惊雷劈落时,青州城上空升起万千光茧。林清浅看见每个光茧里都裹着一枚玉珏,那些刻着生辰八字的血玉正在吸收月华,逐渐显露出少女容颜——三百年来所有苏家嫡女的魂魄,都在这一刻挣脱镜面枷锁。
桃夭突然跪倒在地。侍女枯瘦的手指插入青石板裂缝,挖出血淋淋的婴儿襁褓。褪色的杏黄襁褓里,静静躺着半块鱼形玉珏——正是三百年前陆沉舟从往生殿偷走的命格之玉。
\"原来少爷早就知道...\"侍女七窍流血的笑容绽开,\"您每夜在院中焚烧的往生符,烧的都是自己的...\"
陆沉舟突然捏碎桃夭咽喉。侍女倒下的瞬间,林清浅看见她残魂化作流光没入玉珏。三百枚血玉同时发出悲鸣,青州城上空的镜面碎片开始坠落,每片碎光里都映着少女们重生的笑靥。